祝云早早开

“前日风雪中,故人从此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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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隆基x太平公主《天下无双》

《大明宫词》背景;拖了很久的一篇。


暮春的日光发着暖,颤巍巍地投下花的影子来。李隆基伏在太平的膝上,将干未干的长发散着,含混的湿气将发香和花香也一道浸得暧昧。太平挽起一缕,细致地替他梳理开来,却不期然瞧见一根白发,一时心惊,只放在手心里失神地摩挲着。

这时节,春雨初歇,尘埃将定,万物都在尽力地生长,尽力地成熟。这个被大唐的臣民所共同仰望着的少年,也正急于劈开所有的风刀霜剑,还一场海晏河清给大明宫内外的无数孤魂。

太平抚过他的鬓发,轻声问道:“隆基啊,最近是不是很累?”

李隆基原本舒服地闭着眼,闻言仰脸笑答:“不累,我能应付。”他随即坐起来,望着太平:“难得偷闲半晌,不谈国事。”

“你小的时候,我也这样给你洗过头发。那时候不知怎么的,你特别黏我,第一次见面就拽着我的衣角,说‘姑母抱’……”太平想起那一年长安的灯火,想起那时身边坐着的爱人,想起那一刻的自己,眼神越过花海,投向了更远的地方。那些觥筹交错的盛宴恍若梦一场,席上的人都已老了,死了,但毕竟还剩下这对姑侄,就不算完全散场。

李隆基没有立刻接话,他在看太平的手——这双手搅过太液池的春水,也触过万象宫冲天的火光,握过剑,流过血,杀过爱人也杀过仇人。悄然出现的细纹昭示着沧桑与衰老,也如密网一般将彼时的太平永远地困在了过去。她谈起家国大事,唤着“隆基”的时候,那声调是温柔的,从容的,仿佛一场无声的春雨,心甘情愿地滋润着大唐的每一寸土地,每一个子民。而此刻,她的笑意里夹杂着向往和惋惜,因为想起一件什么往事连眼神也倏地亮了起来。在那样爱恨交织的梦里,李隆基只是一个跌跌撞撞扑过去的小孩子,与“天伦之乐”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,仅在太平陷入回忆的时候,混在人群里一闪而过。

“姑母的手真好看。”

他忽然扔下一句,太平还未反应过来,他已然起身去找宫人,片刻后又捧了捣好的凤仙花回来,笑道:“我来给姑母染指甲吧。”

真是风风火火的,太平伸出手:“凭君处置。”

李隆基将花沫细细地敷在太平的指甲上,接着用叶子一个个地缠好,再过上几个时辰,那颜色便该由绯红色晕开至浅杏黄,在指上缱绻如晚霞。他怕太平等得发闷,便主动说起些旁的事情。比如几个孩子在学堂上捉弄老师的小把戏,又比如某一年他想将赢来的蛐蛐儿“大将军”送给太平,却因太平一直忙于薛绍的生辰而未能送出。那蛐蛐儿都已入了好几遭轮回,这人还在为此耿耿于怀。

“春妈妈说,梦见一个很久不见的人三次,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要尽了。在外领兵的那些年,我就梦见过姑母。”

太平本想问他梦见了什么,又觉少年人的梦境也是不容窥探的隐秘,便顺着话头问他:“那你梦见过我几次呢?”

太平问得漫不经心,李隆基有些气闷。他想,我梦见过你无数次,梦见过每一年的你,还梦见过此刻的你我。缘分总是有尽头的,在那样烽火迫身不知生死的日子里,谁能舍得下,不去做梦。

“两次。”

李隆基闷闷地答完了,又恐自己语气过于生硬,使太平不好接话,便继续说道:“梦里有父亲的雁飞鸣,有好看的糖人儿,梦里的海棠花开得比这儿还要好……花落在你的眉间,一切都是长长久久的样子。”

太平笑得温柔:“说得我也好想去你的梦里看一看。”

纵然李隆基百般不愿,却也不得不承认,只有回忆才能让他离太平更近一些。 

“好啊,现在我的梦里都是大唐和太平。”

李隆基书读得好,对他讲大道理是没有用的。太平虽比他多经了二十年的风雨,也不敢说事事比他看得清。只是她爱过更多人,便知越聪明的人,在“情”字上越容易执迷不悟。她有些不知所措,须知此时的她再不会选择用恶作剧或是利剑来赶走倾慕者了。

“隆基,在你所有爱的人和物里,有哪个是可以放弃的吗?我这一生都在爱,也都在放弃,人哪能把什么都攥在手里呢。其实啊,是你在陪我做这最后一场梦,你会成为大唐最贤明的君主,也会拥有真正的太平。”

李隆基始终没有回答,他似乎已经睡着了。眼前太平的面容渐渐模糊了,她指尖的晚霞蔓延到了天边,簇簇如火,翻涌着,燃烧着,如斯艳美,然而那落日仍是一刻不停地直坠下去了。于是那些血一般的红色也随之倾泻,流淌在千军万马之间,溅起在马蹄下,迸裂于帐下的灯火,惊醒了案前假寐的少年人。他要趁着恍惚之际,抓住梦里的那人,问她:“如果有另外一个世界,如果你依然注定要爱上一个人……”

 

太平抬眼望时,日色已尽,四下昏昏,一时风起,却是新的风雨又要来了。

【终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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